歐陽修

導賞

舊時的女子，往往幽居在深閨之中，年復一年，青春不斷消磨，心中有着無限幽怨。這首詞就是寫這種感情。
起首三句，生動形象地寫出了深閨之深：不僅居住在深深庭院之中，而且有重重簾幕遮擋，甚至有茂密的楊柳遮罩。可見，這是一個完全與世隔絕的女子，首句連用三個「深」字，也是強調這一點。處此深閨之中，當然是大戶人家的女子，其物質生活自然是優裕的，因而，她對精神的追求，對感情的需要也就顯得更為重要。然而，她所思念的人，卻是章臺冶遊，流連於花街柳巷，久久不歸，讓她在這個春天，倍感寂寞，倍感空虛。她也有掙扎，也試圖尋覓，可是，不僅「簾幕深深」，而且樓臺高高，遮住了她的視線，禁錮了她的自由，讓她感到，那個冶遊的郎君，好像離她是那樣的遠，是那樣的遙不可及。
下片語意雙關，既寫春天歸去，又寫青春消逝。三月已是暮春，加上暴雨狂風，春天的消逝就顯得更快了。而春天的消逝，其典型的標誌就是花的飄落，因此末二句就專門寫落花，在惜花惜春中，更寄託着自傷青春年華，於是將景和情一起綰結。末二句是情景交融的典範，意蘊豐厚，語言渾成，層次曲折，歷來深得讀者的稱讚。對此，清人毛先舒有一段很好的分析，他說：「『淚眼問花花不語，亂紅飛過鞦韆去。』此可謂層深而渾成。何也？因花而有淚，此一層意也；因淚而問花，此一層意也。花竟不語，此一層意也；不但不語，且又亂落，飛過鞦韆，此一層意也。人愈傷心，花愈惱人，語愈淺而意愈入，又絕無刻劃費力之跡。」（王又華《古今詞論》引）
近代著名詞學家王國維在其《人間詞話》中提出了「境界說」，其中「有我之境」的概念是「以我觀物，故物皆着我之色彩」，所舉的例子就有「淚眼問花花不語，亂紅飛過鞦韆去」二句。在王國維看來，這兩句寫主人公的青春在消逝，美麗的花朵也在飄落，而歷來就有以花來比女子的傳統，因此，對主人公的問題，落花就不能回答，也不忍回答，只能「飛過鞦韆」了。作者創造的這個「有我之境」，確實是令人回味無窮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