芙蕖與草本諸花似覺稍異;然有根無樹,一歲一生,其性同也。譜云︰「產於水者曰草芙蕖,產於陸者曰旱蓮。」則謂非草本不得矣。予夏季倚此為命者,非故效顰於茂叔而襲成說於前人也,以芙蕖之可人,其事不一而足,請備述之。芙蕖與草本1諸花似覺稍異;然有根無樹,一歲一生,其性同也。譜2云:「產於水者曰草芙蕖,產於陸者曰旱蓮。」則謂非草本不得矣。予夏季倚此為命者,非故效顰於茂叔而襲3成說於前人也,以芙蕖之可人4,其事不一而足5,請備述之。芙蕖和其他草本的許多花好像覺得有點不同,可是有根沒有樹,一年生一次,那種基本性質卻是相同的。花譜裏面說:「生在水裏的叫做草芙蕖,生在陸地的叫做旱蓮」;那麼就說不是草本也不成了。我在夏天依靠這花像自己生命般的原因,倒不是故意仿效周茂叔而剿襲前人的現成議論;實在是因為芙蕖的動人憐愛,那事實真是太多了,現在且讓我詳詳細細地說它一說吧。
群葩當令時,只在花開之數日,前此後此,均不足觀。芙蕖則不然。自荷錢出水之日,便已點綴綠波;及其莖葉既生,則又日高日上,日上日妍;有風既作飄颻之態,無風亦呈嬝娜之姿;是我於花之未開,先享無窮逸致矣。群葩當令6時,只在花開之數日,前此後此,均不足觀。芙蕖則不然。自荷錢7出水之日,便已點綴綠波8;及其莖葉既生,則又日高日上,日上日妍9;有風既作飄颻10之態,無風亦呈嬝娜11之姿;是我於花之未開,先享無窮逸致12矣。許多花兒最好看的時候,只不過在花開着的短短幾天;在這以前以後,都不值得欣賞。芙蕖卻不是這樣的,自從錢般的嫩葉露浮水面的時候,便已經襯飾着碧綠的水波;等到它的莖葉已經長成,便又一天比一天高,一天比一天上;一天比一天上,一天比一天美;有風的時候,既作出了飄颻的神態;沒風的時候,也呈現着嬝娜的豐姿;這是我在花還沒開的時候,先已享受了無窮的樂趣了。
迨至菡萏成花,嬌姿欲滴,後先相繼,自夏徂秋;此則在花為分內之事,在人為玩賞之常者也。及花之既謝,似可告無罪於主人矣,乃復蒂下生蓬,蓬中結實,亭亭獨立,猶似未開之花,與翠葉並擎,不至白露為霜不止——此皆言其可目者也。迨至菡萏13成花,嬌姿欲滴14,後先相繼,自夏徂15秋;此則在花為分內之事,在人為玩賞之常者也。及花之既謝16,似可告無罪於主人矣,乃復蒂下生蓬17,蓬中結實,亭亭18獨立,猶似未開之花,與翠葉並擎19,不至白露為霜20不止——此皆言其可目21者也。等到菡萏變成花朵,嬌豔的姿色活生生像就要滴下般,從夏天直到秋天或先或後陸續開放;這在花來說是分內的事情,在人來說卻是玩賞的季節了。到了花朵已經謝落,好像可以滿對得起主人的了;卻又花蒂下面生出蓮蓬,蓮蓬裏面結了蓮子,筆直地獨立着,還像不曾開的花,和綠葉一同擎着,不到秋深白露凝結成霜的時候不止。以上這都是說的那些悅目的部份。
可鼻則有荷葉之清香,荷花之異馥;可口則蓮實與藕,皆並列盤餐而互芬齒頰。 只有霜中敗葉,零落難堪,似成棄物矣;乃摘而藏之,又備經年裹物之用。可鼻則有荷葉之清香,荷花之異馥22;可口則蓮實23與藕,皆並列盤餐而互芬齒頰。 只有霜中敗葉,零落難堪,似成棄物矣;乃摘而藏之,又備經年裹物之用。悅鼻的,有荷葉的清香,荷花的異香;悅口的,有蓮子和藕,都同時可以上得酒席,香噴噴地留在齒頰之中。只有那霜後的敗葉,外表顯得零落不堪,好像變成廢物了;可是把它們摘下收藏起來,仍然可以留着做整年包裹東西的用途。
是則芙蕖也,無一時不適耳目之觀,無一物不備家常之用;有五穀之實而不有其名,兼百花之長而各去其短。種植之利,有大於此者乎?是則芙蕖也,無一時不適耳目之觀,無一物不備家常之用;有五穀24之實而不有其名,兼百花之長而各去其短。種植之利,有大於此者乎?由此便可見芙蕖這東西,實在沒有一個時候不適合人們耳目的觀賞,沒有一件東西不供給人們家常使用;具備五穀的實用而沒有它們的名聲,兼有百花的長處而全沒它們的短處。就種植的利益來說,還有比這再大的嗎?